书画作品:记内蒙古画家彭义华
八岁那年,我在战俘营里捡了条小尾巴。
我亲手解开了他脖子上的锁链说:「今后,你自由了!」
我们一起在边关的泥水里滚打,在广袤的草场上追逐。
我们一起在塞北的寒夜里冲锋陷阵,又在森严的宫禁里抬首看星。
国破之日,我将兵符血诏交托于他,让他往边关求援。
等来的却是他一身金甲,带着突厥骑兵大破宫门。
1.
「公主殿下,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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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清站在坚硬的兽首盾牌后方,目光冷凉的看着我。
「不降,吾乃大雍皇女, 宁死不降。」我破溃的虎口握着早已失去战斗力的断剑。
我的身后是尸山血海,眼前是身首异处的父兄。
大雍王师的亲兵中,我是唯一的活人了。
我若不降,大雍就不算亡国。
完颜清闻言轻轻拍了拍手掌,说:「带上来吧。」
只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后宫之中,以皇后为首的宫妃女眷被押了过来。
突厥人特有的弯刀架在她们纤弱的脖颈上。
完颜清又问我:「公主殿下,你降是不降?」
我目光一眦,握着断剑的手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皇后不是我的生母,却一直对我视如己出,我每每惹恼父皇,都是她将我护在身后。
淑贵妃最看不惯我成日里喊打喊杀,却依旧会在我每次出征前替我一片一片的修补战甲。
大姐姐教我习字背书,我总是气得她满脸通红。
她高高的扬起戒尺,永远落得比掸土还轻。
三姐姐最娇惯我,我做不出的功课都是她悄悄替我。
太子妃嫂嫂和我一样喜欢弓马骑射。
每每结伴偷跑出宫,太子哥哥从来都拿我们没辙。
刀架在这群人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了她们颈间的皮肉。
我坚定的眼神在对亲眷的依赖中慢慢动摇。
突然,跪在最前方的母后挺直了身子,慈爱的向我摇头:「小九,我们不降。」
最爱美的淑妃娘娘也理了理髻上的海棠:「小九,我们不降。」
大姐三姐诀别的看我一眼,嫂嫂也松开了一直护在怀中的小女儿。
她们异口同声,喊得决绝又悲壮:「小九!我们不降!」
紧接着,她们毫不犹豫的撞向了抵住她们脖颈的弯刀。
滚烫的鲜血喷到天上,又如秋雨一般洒落大地。
「不要!!!」我绝望的大喊,双膝颓废的软在了地上,不断的用头撞击地面试图减轻痛苦。
半晌,我被一阵哭声惊得抬头。
满宫女眷的尸骨未凉,突厥人的弯刀又架在了嫂嫂身边的幼子脖子上。
年仅两岁的小宁儿吓得哇哇大哭。
完颜清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波澜不惊:「公主殿下,你降是不降?」
我迟疑的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声,沾满鲜血的弯刀便高高的扬了起来。
我甚至顾不得起身,膝行几步爬到了宁儿身边死死的将她护住。
「降!我降!」
来不及收力的弯刀削散森*晚*整*理了我的发髻,黑丝倾泻如瀑,遮上了我恨怨至深的双眸。
完颜清的嘴角向上勾起:「既然如此,那便烙印吧。」
2.
烙印。
便是烙奴印。
凡亡国之人,溃军之将皆要被胜者一方烙上奴印,以示臣服。
十二年前,我便是在战俘营中救下了即将被烙印的完颜清。
我解开他脖子上的锁链,对他说:「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那时的完颜清生得又瘦又小。
总低着头,完整的话也说不了几句。
但是他很粘我,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我笑他,说他是个小尾巴。
他也笑,结结巴巴别别扭扭的说:「我……我给公主……当一辈子……小尾巴。」
我的奴印是完颜清亲自烙的。
为了听见我和其他奴隶一样凄厉的惨叫,他反反复复的烙了九次。
直烙到那处皮肉焦烂见骨,连四周的皮肤都挛缩起来。
我还是不曾让他如愿。
随着最后一次白烟升起,我咧着咬烂的嘴唇朝他笑:「小尾巴,你又输了。」
完颜清始终如静水无波的眉目罕见的微微簇起,转头便命人用盐水泼了我一身。
3.
奴苑的夜,冷寂幽长。
我在盐水和烫伤的夹击下发起了惊人的高热。
小宁儿很乖,喝了一碗米汤后蜷缩在我身边安然入睡。
我轻柔的拍打着她的背脊,沉重的眼皮一张一合。
我累极了,可我并不敢睡。
因为我只要一闭上眼,我先前二十年的人生发生的一切都会如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不断浮现。
我母亲是大雍第一女战神。
为平边患,她怀着身孕带我上了战场,把我生在了军帐里。
从我记事起,我就见惯了生死离别。
我始终都是一个人追随着那些身穿铠甲的高大背影。
直到我救下了完颜清。
他从追在我身后的小尾巴变到与我并肩驰骋的少年。
我们一路从边关到皇城,无数次出生入死。
我层为他挡过三箭,箭箭凶险致命。
他也曾割破自己的手腕用血为我止渴。
他陪我一起面对了母亲的战死,初入宫闱的不适。
他陪我一起读书写字,一起逃学罚跪。
他说,他永远也不会背弃我,永远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
我将他视如生命一般的信任了十二年。
危急存亡之时,我将整个大雍朝的国运交给了他。
他却用我给他的兵符骗过了所有人。
所到之处,守将皆以为他是援军,皆不设防。
任由他长驱直入,肆意屠杀。
若不是他将父兄的人头滚落到我脚边。
我才恍然明白。
原来,这是一场精心设计了十二年的骗局!
他从来不是什么与家人走散记忆缺失的小战俘姜文清。
而是突厥部落二皇子,完颜清。
4.
昏黄的烛火在绝对的黑暗中刺痛了我的眼睛。
常年习武的我警觉的睁开眼睛,强撑着力气将小宁儿护在了怀里。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对面杵着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
看样子,是早年间被发配到这奴苑里服森*晚*整*理役的宫人。
他们举着一盏稀破的油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
「啧,这就是传闻中那位九公主?果真有几分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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